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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存本身是对荒谬最有力的反抗 | 《局外人》读书会总结

弥生 麦田笔记 2022-09-29

“今天,读局外人了。也许是昨天。我不知道。麦麦拍来一封电报,说大伙全迟到了。只有弥生,在远方门口,对着天空出神。”


大圣在十点一刻播报行踪时,弥生正一个人靠在远方的玻璃窗上,等待一把钥匙,以及一群人,来推开这扇玻璃门。


手机不时振动,群里传来一条条消息:

麦麦说我到人广了;

LEILEI:我还需要一会儿;

流天:我刚出地铁站;

娜娜桑已经迟到的我,已经无颜解释了;

大圣:逮香蕉鱼的好日子,我们却去远方读加缪。


而大圣在路上正不慌不忙,叼着烟卷,对着天空出神:

“最终你走在平静的街道上

看着树木,天空

定定地进入你的眼睛

你决定万事不关心

道路沁凉,白发而红润的老人

叼着烟卷望着你

你回到院子,在一阵葱烤酱油

料酒的烟雾中

邻家阿姨的烤鱼正在出锅”


这是一个好日子。大圣总能信手拈来的一些句子,读来总有些触动。就诗句来说,黄圣此刻正做着他的世界里一个幸福的局外人。


而远方读书会今天探讨的,正是加缪的《局外人》。


这是一场几乎全员迟到的读书会,以致于弥生怀疑并非他们不遵守剧本儿,也许弥生才是那个局外人,无意中走错了剧场。


你逃不过荒诞

如同逃不过太阳照在你的身上



“他们说,妈妈死了,我没哭,该死;

隔天就和女友厮混,该死;

挑拨朋友仇家互斗,该死;

我合该天地不容,人神共愤,

但你们企图用来拯救我的那套,又算什么?

我杀了人,

只因夏日阳光太刺眼。”


小说的封面上,赫然写着这样一段触目惊心的独白。这个世界总是灌输给人们:行为举止甚至思想应该如何符合社会约定俗成的、种种道德规范下的节度。在既定的社会准则下,人的命运是未知的,是不可控地被裹挟着的,要么异化,要么被审判,于是,想做个真诚地忠于内心的人还是做个随主流的人,是至今为止,很多人都面临的选择。那么,从这个意义上说,每个人都是《异乡人》里的默尔索。


从参加母亲的葬礼到偶然成了杀人犯,再到被判处死刑,默尔索似乎对这个荒诞世界无能为力,也因此不抱任何希望,对一切都无动于衷,冷漠的理性的而又非理性的存在着。而事实上呢?


莫尔索,他一进疗养院就想要见到母亲,他称呼母亲为妈妈(这是一个常识,这也是一个让人觉得倍感亲切的词)。他做了一切常人不认同的事情,他虽然拒绝向神父忏悔,他觉得20岁死和70岁死没有什么区别,像神父这样活着也等于一个死人。但是别人的死活也好,母亲的慈爱也好,对他都没有什么 意思了,有一股气息会把生活的岁月吹得一干二净。临刑前莫尔索闪过愿意重新生活的念头,但他仍然觉得现在也是幸福的,想到即将赴死,在最后的那个夜晚,他莫名地满怀激情,宽宥来一切,觉得一切都是新生,并期待受刑时会有很多人来看,来咒骂他,以消解他的那份孤单。


这是一种渗透始终的荒谬与戏剧性,令人默然。


加缪在他另一篇小说中写了这样一类人,默索尔在我们看来,正是如此。

“因此,过一天算一天,我的生活只有一种持续性,即我,我,我。过一天算一天,搞女人;过一天算一天,行善或作恶;过一天算一天,如同狗一样;但是,每一天都算我,坚守岗位。我就这样浮上了生活的表面,某种程度上是在口头上,从来也不是真的。所有那些几乎没有读过的书,那些几乎没有爱过的朋友,那些几乎没有游览过的城市,那些几乎没有占有过的女人!我出于厌倦或出于消遣,有过一些行动。人们跟着,他们想依附,然而一无所有,而这就是不幸。那是对他们来说。因为对我来说,我已经忘了,我从来只记得我自己。”

 

你逃不过荒诞,如同逃不过太阳照在你的身上。


关于阅读契机及现场感发



***以下来自各位读者自述:


弥生:

一个月以前,向野老板和麦麦推荐这部读书会书目,那个时候我读过的版本仅仅是张一乔译本。他把标题译作“异乡人”,一个深具哲学气息的词儿。而我推荐缘由仅仅是因为:在多年漂泊的日子里,我时常深刻地感受到无论在一座非故土的城市待多久,也许终究,我还是一个异乡人,无法真正融入这座城市真正的气息中。书本身,以及书中一些更深层次的东西,也许值得我们做一次深入探讨。


默尔索是一块错位的俄罗斯方块。局外人这部小说,让我想到最近刷屏的一句话“俄罗斯方块教会我们:如果你合群,就会消失。”我提出来这句一秒之内,机智的野老板立即接了下句:“如果你不合群,就会被干掉。”

为野老板的机智点赞之余,我们重新审视小说本身,必须要说:“如果默尔索生活在现实生活中,他真的会是一个实实在在的怪咖,属于不合群的那一类。 ”


有些时候,生活就是一场刺激的消除游戏,而每个人就如同一个一个小方块,我们都希望融入集体,找到共鸣,于是投入人群,感受那种左右相伴的温暖。可当你和所有人一样的时候,却忽然找不到自己了。


黄圣:

2003到2004年吧,我很意外地中买到一本加缪文集,印象最深的就是局外人,以及西西弗神话。“我的灵魂,毋求永生,耗尽一起可能,也要充分生活。”我很喜欢加缪的一句“一个人应该充分地去接受生活,热爱命运,”莫尔索是一个热爱命运的人,命运给我的是什么,就是什么,无条件地接受,这,也可说一种抗争。我喜欢把主角翻译为“默尔索”,愿意把他想象成一个沉默寡言的人,我觉得这个人内心特别强大。然而他,也可说是一个温和的人。


流天:

加缪在他的西西弗神话里说,如果一个舞台剧,你把舞台布景撤掉,你把一个事情的意义消解,就像一个旁白,如同一个局外人,一个生活在白开水的人,没有从周围的背景中吸取任何养分。而在加缪的局外人中所写的主人公,就是一个抽调背景,还在表演的演员。

 

加缪用一种卡夫卡式的写法,制造一种平白无味的平淡,也许就是想要读者反复读,读出那种深层的味道。


麦麦:

这本书对我来说并不好读,小说的叙事风格冷淡而又客观,我读了三个不同的版本,读到第二遍时才开始有所感觉。默索尔死于社会的精神暴虐,他在生活中是个大环境格格不入的人,在法庭上更像是一个局外人,但我想,默索尔也应该是个热爱生活的人。


在读书会最初,黄圣提议大家和《西西弗神话》一起看。我想,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他们是类似的。身处荒谬世界中的西西弗和默尔索,都选择用激情和勇气拥抱这个世界。面对日复一日推石头上山的命运,西西弗蔑视诸神,用默默承受来抗争;面对群众的愤怒和神甫的喋喋不休,默尔索不为所动,坚持用自己的语言表达对世界的热爱。


娜娜桑:

从小喜欢看书,看的是张一乔版本的异乡人。我不知道葬礼为什么要哭,悲伤也许更多更适合放在心里,我记得我参加过爷爷的葬礼,我没有哭出来,觉得一个人去了,就是去了吧。加缪这个人,没有,也自认没有必要把自己融入这个社会,他属于比较被动的那种人吧。


LeiLei:

一开始觉得这样的语言不太吸引我,平淡,如同流水帐。他对他自己生活的选择来讲,是一个局外人,我们甚至可以说,他对自己的人生并无选择。

 

在无处不在的荒谬之上

固执地迎向幸福



在局外人中,加缪想要表达的那种贯穿始终的荒谬性从人物形象以及剧情设置中都表现地一览无余。荒谬无处不在,时刻提醒着我们这个世界的残酷与不完满。无意义、无价值、更无公平与真理,现实时刻不忘向我们呈现它荒诞的獠牙。


悲观的时候,你说这世界好像一个黑洞,将一个个绝望又迷惘的人拖进深渊。伤痛的时候,你说现实未必真的复杂,却一定荒谬,荒谬得丧失了是与非的标准,荒谬得沦陷了价值的准则,荒谬得让一个个天真的孩子睁圆了眼睛,却无所适从。


局外人的眼光完整的还原了这个粗糙、漠然、无理性的世界,愚昧和死亡混杂的气味渗在生的每一个细节里。生活中所有令人难以忍受的细节都被语言的慢镜头放大和重现。


整个故事被安排在炎热的夏季,这个季节充斥着令人发狂的暴烈阳光,以及众多无所事事躁动不安的灵魂,邻居的混混与姘头在做爱时将口水吐在对方的脸上,在肮脏狭窄的楼道里尖叫着厮打,满脸是血迟暮的老人与他浑身长满疮痂的狗相依为命,最终失散。不管是人与人还是人与动物,都是这样相互依赖又相互憎恨着,让我们看清了:生命可以多盲目,存在可以多荒谬,伤害可以多彻底。


然而加缪说,荒谬是无从消除也无需消除的。活着,带着世界赋予我们的破裂去生活,去用残损的手掌抚平彼此的创痕,固执地迎向幸福。因为没有一种命运是对人的惩罚,而只要竭尽全力去穷尽就应该是幸福的。拥抱当下的光阴,不寄望于空渺的乌托邦,振奋昂扬,因为生存本身就已经是对荒谬最有力的反抗。


最终的最终,我们的主人公虽顽抗到底,最终他还是获得了某种充满激情。他说:

“妈妈离死亡那么近的时候,该是感到了解脱,准备把一切再重新过一遍。任何人,任何人也没有权利哭她。我也是,我也感到准备好把一切再过一遍。好像这巨大的愤怒清除了我精神上的痛苦,也使我失去希望。面对着充满信息和星斗的夜,我第一次向这个世界的动人的冷漠敞开了心扉。我体验到这个世界如此像我,如此友爱,我觉得我过去曾经是幸福的,我现在仍然是幸福的。为了把一切都做得完善,为了使我感到不那么孤独,我还希望处决我的那一天有很多人来观看,希望他们对我报以仇恨的喊叫声。”


嗯,荒谬无处不在,可我们还是有机会迎来幸福。就像开头那首大圣的诗, 烟火气永远能将你抓回到幸福的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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